图源：视觉中国

此前报道

1999年创办天涯社区之前，邢明就靠炒股坐拥2000万元，在当时绝对算得上一笔巨款。如今“天涯沦落”，邢明也被限制了高消费。

邢明这个名字，不像马云、马化腾、丁磊一样被大众熟知。但在中国互联网界，他也算得上是最早的一批“老兵”。

24年后，天涯停服，象征着一代人青春的网络论坛落幕，唤起了不少网民的回忆杀。

这是“时代的眼泪”“永不再见”，还是“我会回来的”“请大家耐心等待”？

事实上，过去几年，天涯经历过反反复复的停服、重启，再停服。最近一次传闻就在去年11月。

土生土长的海南人邢明曾说：“海南岛的椰子树，被风刮到快贴近地面了，还能够活下来，天涯也像海南岛的椰子树一样，坚韧，顽强。”

海角天涯

“请到海角天涯来，这里四季春常在。”1992年，沈小岑的歌曲已经吟唱了十年。

1992年的“下海潮”，“海”指的是海南。在当时，海南是中国最开放的地区之一。

潘石屹、陈东升、冯仑、俞敏洪……这些赫赫有名的商界大佬，都是92下海一代，也被称作“92派”企业家。“下海”改变了这些曾端着“金饭碗”的人的命运。

图源：新华网

这一年，邢明刚从中山大学中文系毕业一年。本想当记者的他，却阴差阳错在海南省信息中心成为了一名公务员，端着“金饭碗”。

除了下海，诞生于1993年的股市，也是当时最具市场活跃因素的新事物。

邢明是中国第一代股民。在1993年到1995年的熊市中，邢明损失惨重，但随后开始大赚。1996年，邢明买了一辆本田雅阁，发现比单位领导的车还高级。

到1999年，邢明买的几只海南本地股让他赚翻了，账户突破了2000万元。这是邢明人生的第一桶金。

于是，在互联网进入中国的第六年，邢明下海了。

他带着2000万元，创办了一个地方门户网站：海南在线，招募了一批小伙伴就开工了。钱由他出，老大也由他来做。

邢明和团队开辟的第一个论坛是股市论坛，因为邢明喜欢在网上讨论股票，聚起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

天涯社区是海南在线的子频道，但用独立域名运作。在社交媒体不发达的年代，天涯这类本地论坛，一般背靠媒体，类似于广西新闻网的红豆社区、都市快报的19楼和南方都市报的奥一论坛。

在天涯之前，水木清华、西祠胡同、猫扑已经相继面世。它们共同开启了中国互联网BBS论坛的黄金时代。

在1999年，网易刚成立两年，搜狐、腾讯、新浪也不过成立一年，阿里巴巴刚刚创建。人人网、开心网、微博、微信都是天涯的后辈，更遑论小红书、抖音、哔哩哔哩这些“新手”。

无为而治

21世纪初的中国互联网，是群雄逐鹿的年代，天涯迅速崛起。

天涯披露的数据显示，到2003年，天涯已有300万注册用户，日访问量在2000万左右。同期QQ的用户仅有100万，是天涯的三分之一。

在当时，中文互联网网民只有7950万人。也就是说，有超过四分之一的网民逛过天涯，是名副其实的流量社区。2007年，天涯注册用户突破2000万；巅峰时期，天涯论坛注册用户超过1.3亿。

诞生于海南一隅的“天涯”，为什么能“出圈”走向全国，甚至号称“全球最大的中文互联网社区”“全球华人的网上家园”？

与当下不同，20多年前的“网友”多为高知群体，来自高校、研究机构、媒体，他们形成了天涯的基因。

在运营上，天涯奉行“无为而治”的理念，版主都是从网友中招募而来。在宽松而自由的氛围下，表达欲强烈的意见领袖云集，隔三差五发生“倒版”（网友对版主不满要求下任）事件。

各种唇枪舌剑、码字长文，各种激烈的观点碰撞，天涯各类版块为初代网民打开了新天地，学会了观察社会，并结交了志同道合的好友。

也因为这样，天涯成了现象级网络文学的土壤，《鬼吹灯》《明朝那些事儿》《剑桥倚天屠龙史》等都诞生于此，渊源很深。

此后，在芙蓉姐姐、奶茶妹妹这些初代网红及事件炒作中，天涯也都扮演了重要角色。

对于天涯的“火”，邢明曾经这样解释：“我们没有过早地对它进行商业化，保持了最自然的发展状态，筛选出了最优秀的基因。天涯贵在坚持，赢在气质。”

凭着优秀的基因，天涯在21世纪之初的那场互联网泡沫中存活了下来，从一个股民论坛发展成为综合论坛，一同活下来的还有腾讯、新浪、网易、搜狐，这些公司将在一二十年间成长为互联网巨头。

拒绝资本

出身名校中文系的邢明，自带浪漫主义气质。

也正因为这种气质，被业界誉为“股神”的邢明，在2010年之前错过了成为一家上市公司老板的机会，直到2015年挂牌新三板。

邢明曾公开表示：“天涯的基因中非常致命的，就是对商业并不敏感甚至有些排斥，这是天涯社区活下来的原因，也是很久都不盈利的主因。”

从2000年到2004年，天涯的资金压力已经很大了，甚至几个月发不出工资。

这期间，许多机构和大公司打算投资天涯，包括新浪、搜狐也在2004年抛出了橄榄枝。但为了保持独立性，天涯都拒绝了。

直到2005年，天涯在开曼群岛注册了天涯控股公司，才开始接受IDG、清科的投资；2006年，天涯社区得到联想、谷歌、分众传媒投资；2007年，谷歌中国为了和百度贴吧竞争，也投资了天涯，提供流量支持并合作开发“天涯问答”等产品。

2007年8月20日，邢明（左）与李开复。图源：视觉中国

在此之前，邢明和团队用自有资金干了六七年。此时，千橡互动陈一舟收购了校内网（后更名为人人网），新浪博客已经上线一年。用邢明的话说就是“互联网已经进入另一个时代了”。

这个发家于PC端的初代互联网社交平台，似乎早已在时代的洪流中，被资本市场抛弃了。

2008年前后，天涯开始谋划海外上市。这时的天涯计划将海外架构拆除，但谈判反反复复持续了近两年。

2010年，谷歌宣布退出中国，天涯顺势回购了谷歌持有的股份，海外上市计划遂告中止。

在此期间的2009年，创业板开板。天涯也谋求在创业板上市，但3000-5000万元的利润要求，粉碎了邢明的上市梦。

到了2010年后，移动互联网兴起，微博、微信等社交媒体平台纷纷崛起，竞争越来越激烈，用户纷纷转移，天涯与猫扑、人人网、开心网一道，开始被人们遗忘。

回光返照

“从PC转到移动互联网我们是不成功的。”邢明曾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坦言。

2014年，天涯曾试图进行移动端转移，但为时已晚。微博的兴起，吸走了天涯的大量写手和意见领袖。同时，在股市论坛垂直领域出现了东方财富、雪球等，分流了天涯的用户。

天涯旗下的产品主要是论坛与地方门户网站海南在线，收入则主要依靠广告和游戏联运。随着移动互联网兴起，天涯最重要的广告业务也逐渐受到挤压，此后其业绩亦没有改善迹象。

根据财务报表，2013年及2014年度，天涯的主营业务收入分别为10717.88万元10410.48万元，同比出现了下滑。此后亏损进一步扩大。

2015年8月，天涯社区挂牌新三板，市场估值为10亿元。招股书显示，天涯社区2015年上半年营收6118万元，运营亏损1683万元，净亏损364万元。

挂牌新三板时，天涯的“公开转让说明书”透露，公司将推出天涯社区移动网页版，不断增加移动端产品装机量和独立到访用户数量。

但天涯社区APP端的人数活跃度并不高。2014年7月，顶峰时期月活为293.44万人，此后持续下降；从2020年6月开始，月活跃人数已持续低于100万人。2022年9月，天涯APP的月活跃人数仅为59.52万。

自2016年底开始，天涯社区一直处于停牌状态。停牌前天涯社区最后一次披露的2017年半年报数据显示，2017年上半年净亏损791.9万元，上年同期亦是亏损。

2018年4月，天涯社区召开董事会，审议通过了终止挂牌的议案。2019年4月，天涯社区正式从新三板摘牌。

也就在这一年，科创板腾空出世，天涯公开称，将抓住注册制趋势下中国资本市场机会，正式启动IPO计划，积极备战科创板，谋求更好的发展。

但几年下来，天涯并未成功，甚至在激烈的互联网竞争中，沦为过客。

天眼查信息显示，天涯社区公司涉及数百起案件，存在6条被执行人信息，累计执行标的超1.46亿元。同时，邢明还存在数十条限制消费令。

“转载请注明出处”

之前的连载里，我们写过一期互联网中相关的股票信息可以对股票市场中投资者的情绪进行刻画（）的文章。在那篇讨论里，我们主要介绍了现代统计方法用互联网信息分析股票市场的方法分别进行了介绍，那么这些方法刻画出来的情绪，到底对股票市场有没有影响，或者是怎样影响股票市场的呢？

通常来说，我们最早运用的主要信息来自于股票的相关新闻，然后用建立词库等方式来判断主要舆论对相关股票的态度。但是舆论信息一方面可能较少能反映普通投资者的态度，另一方面在许多市场中，存在人为操纵舆论的情况，这有可能使我们的股票信息对市场真实情绪的反映存在偏差。后来随着股票论坛的不断涌现，研究者们发现这些论坛对股票市场情绪的反映可能更为全面和直接。

大多数股票论坛对于市场中的每一只股票，都有单独的板块进行讨论，因此研究者们通常用这些板块的帖子数量表示投资者对这只股票的关注度（越多说明大家越关注这只股票），再根据每个帖子的内容来分析投资者对这只股票的态度。较早的类似研究主要由国外研究者推动，他们往往选择Yahoo论坛留言板下的留言来构建情绪指数，并且许多研究都发现，论坛中的热门股票存在拉高-出货的模式，比如热门股票往往达到热度峰值的时候就立刻开始下跌，并且跌势会持续很久，而股票当日帖子情绪与当日收益率则呈现显著正相关的态势。

那么对于国内的股票论坛而言，这样的情绪影响是否也真的存在呢？段江娇、刘红忠和曾剑平就在2017年第10期的《金融研究》杂志上，对东方财富网股吧的信息含量进行了分析。因为从使用者来看，东方财富网股吧的用户数和浏览量都是在中文同类型网站中最大的，那么基于这个网站的信息来分析，可能有较好的代表性。

在研究中，他们通过检测词汇前后的否定词个数，进一步对带有情绪特征的词汇进行必要的转换，把一个中文文本串转换为一个特征词汇序列，然后依据事先预设的词库和语法规则，对帖子进行情绪分类，按照1到5的次序给帖子打分，越高表示买入，越低表示卖出。然后他们设计了一个看涨情绪指数（BSI）

这实际上计算了看涨帖子数所占总帖数比例与看跌帖子数所占总帖数比例的差距，这个值越大显然说明人们越看好这只股票，反过来则说明人们越看衰。然后我们利用下面这个公式，还可以计算看涨情绪是否一致：

随后，他们使用看涨情绪指数、一致性指数和相应股票的帖子数对同期股票的收益率（当然还有一些控制变量，详见论文）进行回归。他们发现当日情绪指数股票当日收益率受当日论坛情绪影响，为显著正相关，而当日的帖子数也显著正向影响当日股票价格波动，这表明论坛的信息量的确存在一定的信息量。但从对未来收益的影响来看，本日情绪指数对股票未来两日收益率没有影响，而帖子数却有显著负向影响，而且帖子数对未来两日的股价波动的影响仍显著为正。情绪一致性指数对未来两日交易量的影响由当日显著为正转变为显著为负，说明这种正向影响具有短期效应。此外，股票当日交易量受当日情绪一致性的影响，情绪越一致，交易量越大，但是这种趋势在未来一日将反转，当日情绪分歧度越大，未来两日的交易量反而越大。

上述效应在排除了企业基本面变动（利用分析师评级反映）、公司公告、周一效应等异象之后，依然显著成立。这意味着，网络情绪对于股票市场的影响在股票市场中是独立存在并且不容忽视的。作为一个投资者的聚集地，我们恐怕不能傲慢地认为网络帖子是一种简单的股民的情绪发泄，大量的信息样本能够比较贴切地刻画投资者的主流观点，并且论坛本身的开放性，会导致情绪更快地在投资者之间进行传播，这样的蔓延最后导致了市场出现了大量行为一致的从众现象，因为对于一些普通投资者而言，这类论坛可能是最快捷的信息来源渠道，因此股票论坛的观点很可能最终演变为一种“舆情”，并最终反映为股票价格的变动。而这也是以东方财富网论坛的网络在今天这个信息时代所承载的功能的一种，因为在这里，整个市场变得更加扁平，个体的观点不再像过去那样微不足道，一滴雨激起的涟漪，可能最终演化为资本市场里的一场滔天巨浪。

【参考文献】

段江娇,刘红忠,曾剑平. 中国股票网络论坛的信息含量分析[J]. 金融研究,2017,(10):178-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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